！SO SUMMER！

下午6:45分,我騎著腳踏車,以前所未有的愉快心情,
奔向了大門,儘管大門距離營上有800公尺遠,
但此刻看來,都像是近在眼前了...

民國95年12月21日,我退伍了...

***
猶記得入伍那天,畫面依然是清晰的,
隨著交通車一路到了台南大內,一個極盡偏僻的地方,
對於習慣都市而言的我來說..

一切都是那樣的緊湊,填資料,領裝備,吃飯,洗澡,
令人有些喘不過氣來,停下來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只是這裡,和我腦海中報告班長的情節,還是不盡相同的,
我總是一相情願的認為,那樣才叫當兵...

一直到第四天,班長開始開幹後,
我才開始慢慢體認,原來我已經在當兵了..
新訓的生活是充實的,也是一個兵最卑微的時期,
因為全中華民國最菜的兵,就是你...

失去自由的日子是恐慌的,第一天打電話回去,
聽到媽媽的聲音,鼻子就有點酸,並不是這裡苦,而是心疼他的擔心..
記得第一次去打175公尺靶,要走40分鐘的路到新中營區,
那時能光明正大走出營區,心情是好的,能夠呼吸到外面的空氣,走多遠都值得..
那段時間,我常常在樓上遠望著數公里外的南二高,燈火通明,
來來去去的車子..可惜它卻帶不走我..

第一次放假,經過了漫長的等待,跨出營區滿是欲逃離這裡的新兵,
好不容易座上了外包的小巴,看見了高速公路上的轎車,
車子傳來是張蕙妹的聽海,我當時真的感動到說不出話來...

一直到了選兵撥交那幾天,可能運氣好,
瞎選了一個迫砲觀測兵,起初完全是因為他在鳳山的關係,
可是當然不能這樣跟選兵官說,
"我想在軍旅生涯中多學些東西,能有多一點收穫!"
就這樣,我被分發到了步兵學校....

妳要知道,到了一個新單位後,
身份乃由"新兵戰士"轉為"新到部弟兄",
但這兩個名詞都代表著一個字,菜~
那時步兵學校(以下簡稱步校)還有所謂的新兵隊建制,
就是剛下部隊到步校的新兵統一管理,
記得那時新兵隊的班長來門口帶我們時,
邊走回去的路上就邊告訴我們,
"你們要是淑女,我就是紳士,你們要當妓女,那我保證幹死你們!"
每個人身上都背著所有的家當,日正當中還要聽他吠,
誰能有好心情? 無不幹在心裡口難開,
事後才知道他是我大學同學的高職同學,so what? 臭下士一個...

新兵隊的日子是更加緊湊而無意義的,
那時曾經有一段時間無法給自己一個解釋,
究竟這些莫名其妙的規矩到底是為了什麼??
但我記得有個班長在我們訓練立正時告訴我們,
"這些無意義的動作,都將因為你是個軍人而變的有意義.."
那時似乎被點醒了,或許妳要說看破,不過,這句話幫助我許多...

新兵隊兩個禮拜後,宣布正式下部隊的單位,
選兵官之前都是虎爛的,因為所有人都不用二次抽籤,
全部都要留在步兵學校服役到退伍,這對我來說莫非是個好消息..
但在正式下部隊前,得要再去受訓,於是我們又帶著行李,
走到學校另外一個單位,士官大隊...

基本上這個大隊收留的就是受訓的學員生,
大隊建制除了大隊長(相當於營長),中隊長(連長),區隊長(排長),
其餘就沒有了,對於我們來說,根本就是沒人在管,
平常生活很固定,就是上課,辛苦一點就野外課,
下午就是打球看電視,晚上除了集合和夜讀外,沒有太多其餘的任務,
一方面也要歸功於當任校長,以課業為重...
所以我們每天都過著老兵的生活,睡覺前寢室總是一陣又一陣的泡麵香...
受訓期間認識了許多新朋友,鍋貼,孫小毛,烏賊,老翔..等,
雖然偶有考試壓力,但生活都充滿著歡笑,也就不是那麼苦了...

一直到結訓,大家才算是勞燕分飛,分派到學校的各個單位,
我又很幸運的分派到第一連,雖然當時不是這麼想的,
連上學長制頗重,而且都是台面下的,譬如說,
剛到部三個月不能稍息,吃飯有學長同桌要報備入列,
他們有權力集合排上所有人睡覺前到行李間"開會"
也就是所謂的開小寢,內容多半是抓新兵出來幹,下馬威等...

我們排上還好,小毛的反甲排學長就很愛靠杯,
新兵感覺上就是過街老鼠,大家似乎都在等你犯錯,
然後賞妳一頓唇槍舌劍...這時身份變成剛到部弟兄,
舉凡所有屎缺公差,都是要來.一切行為就是規規矩矩,
記得剛到部前幾天,有個學長跟我一起出公差,
我還很認真的要問他新兵該知道的事情,
他只跟我說..."妳要記住,菜不是該死..."
當時覺得,終於遇到好學長了...但是後來他又說..
"是千該萬死....",好吧,就當我沒這麼想過好了,
隔幾天,他就退伍了....

又過了幾天,我被分派到里港靶場協助迫擊砲射擊訓練,
清晨六點出發,走到一半,被連上打來的電話call回去,
說是要去校部,從此,我的軍旅生涯才趨近於平穩...

校部的工作是很high的,尤其是能逃離連上那群學長,
對我來說,根本就是求之不得..
所幸帶我的學長人不錯,也記得他曾跟我說,
因為他知道那樣被玩很難過,所以他從不玩新兵,這是我敬佩他的地方...
尤其是他莒光課還帶我去福利社吃東西,去圖書館看書,
對於一個新兵來說,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快樂... ?
後來還有小毛的跟進,陸續又來了鍋貼,小郭,
帶我的學長也退了,剩下我們幾個依然還是在校部橫行無阻阿XD

軍隊一直在講求人性化,企業化,現代化,
但我寧願相信那只是某部分而已,
在這邊辦公的幕僚,多半是尉級軍官,也是校部裡面最常被幹的人,
其次就是校級軍官,也是最常幹人的,再上去的參謀長,指揮官,
通常都是高高在上,進了辦公室全部還要起立問好,
好不神氣的,沒太多機會看到他們幹人..

姑且不論任務達成與否,我覺得軍中似乎缺乏尊重二字,
把大人當小孩罵,靠的是肩膀上的階級,
更甚者有退休軍官回來學校當所謂的"老師",
根本就還以為自己在當兵,神氣的跟什麼一樣,
兵呢?在校部裡面根本沒有人願意理妳,心情好就好,
心情不好還可以抓妳來口頭發洩一番..和樂而不為?
在這裡,總是充滿著似是而非的事情,卻沒有人能告訴你w.h.y

辦公室裡的業務是常態的作業,不需要動太多腦筋,
後來雖有金檔獎的比賽搞的天昏地暗,但也還好,
咬著牙就撐過去了,其實也不算什麼..

後期的日子都是在算饅頭,
有時我都會不禁問自己,還要吃多久這種令人厭倦的飯菜,
還要用多少次那根本就洗不乾淨的稀釋沙拉脫水來洗餐盤,
還要做多少次無意義的打掃工作?
這樣的日子,反而是更難過的,尤其是破百後,對於一切感到乏味...無趣...

一直到破月,新兵越補越多,有的甚至也認不出來是不是自己人了,
每天就是和小毛還有鍋貼到校部瞎混,然後又是一天的開始與結束..
因為老了,狀況也熟了,長官也熟了,雖然在親友面前常顯的漫不經心,
但我自認在工作場合時還是能拿出該有的表現,
所以在校部還算吃得開,日子也就越來越輕鬆...

清晨六點,我用力的吹下哨子,
拉開了嗓門大喊,"一連,部隊起床!"
這是我軍旅生涯最後一班哨,因為我知道今天下午,就要退伍了...

若妳要問我當兵對一個男孩子來說,究竟可改變他多少,
我到不認為這種改變是軍中的"給予",而是這樣的環境讓人轉變,
妳說學習做人處事的態度,軍中那套,只適用軍中,還不如早點出社會打滾..
要讓我想出5個當兵的理由還真難,但是確有很多人可以說出5個以上不當兵的理由,
我抱持的態度是隨遇而安,這是國家既有政策,我們只能從苦中學樂,
比如說,我得到了一個健康的身體,正常的作息,體會到了自由的無價,
還有家庭的重要,更學會了打掃的方法,也能大聲說話不再畏畏縮縮,
更棒的是交到了許多很好的朋友....

雖然這些看來都不像是當兵應有的期許,這也不能夠幹掉對岸的解放軍,
但這確實是我的心得,我也曾期許自己,多閱讀,不要染上軍中壞習慣
(如開口就是他媽的XXXX,學抽煙等...)
很高興我都能做到,只是閱讀還不行,我這人就是沒有靜下心來就不能讀書,
所以後來改以寫文字來代替,這也何嘗不是個好方法...

沒打草稿寫的很亂,到後面也快忘記想說的重點了,
或許這一切都不需要解釋,也沒有答案的,
也有人說只有退伍才是真的,
一年四個月後,現在也輪到我退伍了.....

這不是結束,而是一個全新的開始...